“为何?”他一遍遍地问，好奇大于生气，“你到底对我什么不认可?工作、学历还是家庭?或者是我的处世态度和生活作风有哪些问题?”“都不是。”女朋友说，“只不过由于那张照片。”他的心不禁一颤。

　　那是一张极普通的照片。是他与一位女学生的合影。他常去一家成人进修学院讲课，每次讲课时，那个女学生都会坐在教室的最前排，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下课了就给他端一杯水，然后和一大帮同学围着他聊东聊西。他对她印象很好，和她在一块时也挺舒服。但也仅此而已。“她端水给你时，你有哪些感觉?”女朋友追问。“学生给老师端水不是非常是否正常?”“那她盯着你看时呢?”“也非常自然啊。老师如何能怕学生看。”“那我盯你看看试一试。”女朋友道。然后便死死地盯住他。有几分试探，又有几分认真。“开什么玩笑。”他却感觉浑身不自在了，忙拿话题岔开。不久，就出现了那张照片。那是一次课间休息时，一位同学不知怎地随身带了一架相机，还剩下几张胶卷没拍完，便对着同学们胡乱抓拍，突然看见他正和她说着什么，便顺手给拍了下来。不过拍得实在是很好：他和她的脸挨得非常近，额头几乎抵着，目光相对，会心微笑。他的神情如暖暖的春风，她的神情如漾漾的春水。“拍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自从见到这张照片，女朋友就絮絮地问。“当时正在说话，哪儿顾得上多想什么。”“那样，你们在怎么说?”“不记得了。”他淡然道，“不过是一张照片，别太在乎。”“你们看来可是真的挺好。”女朋友的神情携带些微微的惆怅。“那不过是一张照片。”他有的急了，“我目前就能撕掉它!”“撕掉照片容易，可是你能撕掉那个人吗?”“我和她只不过师生，至多算是朋友，”他气愤地说，“不信你可以去调查!”“有的东西连你一个人都没发现，我又可以去查什么?”女朋友幽幽地说，“相信我，我绝不是无中生有。她非常合适你，你也非常合适她。你之所以和她没故事，是由于你在有意识地为我负责，从而无意识地把她关在了情感圈外。”“你根本没见过她，如何了解她合适我?”“不要以为这张照片不算什么，有时，一句话语，一个动作，一声叹息都足以暴露所有。”女朋友指着照片上的他和她，“你仔细看看她的眉毛，她的双眼，再仔细看你的笑容，你的神情……你是喜欢她的，是否?”他沉默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目前追究起来，他真是一点儿都不讨厌她，也可以说是喜欢她。假如他有意让这种喜欢延伸下去，这种喜欢或许会变成非常喜欢，甚至是爱。“然而，大家在一块这么长期，却从没照过一张这么和谐的照片。”女朋友说着翻开了影集。果然，他和女朋友的每一张照片都携带些莫名其妙的生涩、紧张、惶恐和故作姿态。亦如他和女朋友所谓的爱情。“可是，你总不可以为如此一张照片和我分手吧!”“那有哪些不可以呢?”女朋友静静地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没办法更细致地剖析，你也不要太违心地否定。这张貌似友谊的照片背后，其实充满了很难言喻的爱情潜质。”他无语。

　　二人终于分了手。当其他人问为何时，他们都维持缄默。是的，讲出哪个会相信呢?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和有意栽培居然抵不过一瞬间拍下的一张随便的照片。后来，他真的和那个女生结了婚。正如女朋友所说的那样，他和她彼此确实更为合适。他这才了解女朋友是个在情感上多么锋利和精明的女性，那张他一直自以为是的友谊合影，居然是一页被她一眼看清的只有在暗房冲洗时才能目睹的爱情底片。

　　他也适才了解：有时关于心灵的某些事情，在某些人的视线里，一丝一毫也不可以隐藏。